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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乱永宁河》第二十一章

来源:作者:王孝荣时间:2016-06-23热度:0

第二十一章   剧场风波

罗子敬、陶玉秀和“戏尖子”易剑锋他们的演出计划实现了,川剧团黄老板和香梅、俊生等同意在万寿宫上演川剧《花木兰》。

他们组织人力在万寿宫、下十字和水井沟广场三处张贴海报。在万寿宫大门左墙前面设立售票处,右墙上张贴海报。这海报是罗子敬用国画‘色破墨’的手法绘画而成的。那淡淡的背景呈现出木兰机房织布,在显赫部位突现木兰那身着金盔金甲英姿飒爽的英雄形象。“花木兰”三个大字赫赫然跃于纸上。在画面约三分之一的下部“香梅、俊生主演”字样引人注目。右下角落款“县川剧团古镇分团演出”。罗子敬、陶玉秀姐妹与黎志高张贴完毕静静地退到两旁。热心的观众观看着品尝着议论着。

一个高高的中年男人激昂地念道:“一个女扮男装代父从军英勇抗击外敌的巾国英雄!,好好好,我非看不可!”遂挤出人圈急急地购了几张票回家约家人进入剧场。

一个壮实的青年高声赞扬道:“在前方、后方抗日烽火熊熊燃烧的今天,演出这本好戏真是大快人心鼓舞人心!大家都去买票吧。”几位男女乡民都点头称是并尾随他去买票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抱着六七岁的小妹妹也发抒了感概。那小妹妹摇着姐姐的肩膀:“我长大了也要上前线扛枪打日本鬼子!——姐,你呢?”那姐姐点着头回应道:“嗯!我和你一齐上前线痛杀日本鬼子!”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年人轻抚着那小妹妹的头乐呵呵地打趣道:“还没等你长大时我们就把那万恶的日本鬼子赶回老家去了啊!哪里还轮得到你哟!”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未停几个青年热烈议论开了。“看看我们大男人不如小女娃儿啊!”“人家小女娃子们都要上前线杀敌,可我们这样的精壮大汉还在这‘世外桃园’般的古镇藏到起,成何体统嘛!”“就是,就是。我们快伙起明天一起上前线找部队扛枪杀日本鬼子!”“要得要得!上前线去!”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来严肃认真地说:“去前线杀鬼子与在古镇严惩敌特卖国贼都是一样的杀敌!都是一样的爱国行动!”

“戏尖子”易剑锋突然闪现在人群中,拍拍那个中年人的肩膀:“大叔你真有见地!”说罢还向他树起了大姆指。罗子敬、陶玉秀、陶玉芬和黎志高虽然都不熟悉那位大叔,却一都向他投以夸赞的目光,还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万寿官戏台在二楼,十分宽敞明亮。楼下是开阔的通道,正中有一道大门,门外是鸡市上古老的小街,小街再沿着狹长的石梯直通上十字,上十字向北又正对着万寿宫大门。露天剧场近戏台是一片平地,中部是缓缓的阶梯,后部又是一大片平地。平地后面是一长排分隔为六间的大厢房,是供平日接待、排练和化妆等用场的。露天剧场的东西两侧是二层楼的厢房。贵宾房里设了诸多雅座。

露天戏场里坐满了观众。东西厢房的贵宾雅座上已坐满了曹、刘两家宾客。戏就要开场了。

东厢房贵宾雅座席上依次坐着刘老爷、大太太、三姨太、二姨太。管家站在刘老爷的左手边,夏莲站在三姨太的身后,二姨太的身后站了一个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的妈子。前面茶几上摆了桃、李、梨各一盘。还有豆浆、绿茶、红茶及茶具、杯具。

刘老爷原来与曹团长有某种约定,但他的注意力始终落在香梅身上。他前倾着身体,两眼定定地盯视着戏台。巴不得那令他迷醉的香梅从“上马门”踩着粹步飘了过来……那二姨太总以为三姨太抢了她的位子,噘嘴忿忿瞪视着三姨太。

三姨太根本就不理会她,十分恬泰地坐在那里。她想自己该得到的爱已得到了,今晚的戏他只是配角出场不会多,只要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他就是了。

大太太看了看三姨太又看了看二姨太睁大了眼眼扫了二姨太几眼低声斥责道:“嘿——!狗眼胆都快跳出来了!真是‘半夜吃桃子——指着汃(软)的捏!’也不屙巴尿将自己照照,啥料!还敢在那里欺三霸四?依我的脾气就让你死到那墙角站倒起!”大太太的斥责还真的起作用,那二姨太腊黄着脸垂下头只一味地用手指钳动着她那惯常喜爱穿着的大红裙绸。

管家站在刘老爷身侧一动不动,只在面上流露出令人难以揣摸的笑。

西厢房贵宾室又是另一番光景。曹团长坐正中的位子,大太太坐于他的左边,三姨太小莉坐在他的右边。据曹府的人说,二姨太刚过门就与从前的相识相通被抓了个正着,曹团长就叫手下将她背上背了石磨沉永宁河了。赵副官站在曹团长的左后侧,迟妈站在小莉的右后侧。左右两墙角还各站着一个供使唤的丫环。

那曹团长站了起来向着东厢房贵宾室站立起来的刘老爷拱了拱手与之交换眼色,还贼溜溜地看了看戏台和露天剧场,然后在面上布满了阴险狡黠的笑影。

大太太肥婆望了望丈夫又看了看三姨太,不经意地看了看水果盘,接着就将那专注的目光投向了那让她着迷的戏台。

三姨太面色恬泰却内心焦急,眼神形似满不经意实地里却非常专注地在露天剧场内来回搜索,在急急地寻找她那朝思暮想的三哥。迟妈不时关注着小莉也偶尔伸长脖颈扫视露天剧场,虽强制着镇定自己却怎么也难以掩盖内心的不平静。

迟妈和小莉终于见戏楼下走道前缘出现了肖三儿和陶玉秀。他俩交头结耳说了几句就只见肖三儿向走道正中的后门走过去。陶玉秀却走到露天戏场边部隐蔽处向小莉与迟妈一偏头暗示了方位就消失在人堆里了。

迟妈会意,悄声对小莉说:“刚才你说要小解,现在我俩去吧。”小莉会意点点头就尾随迟妈步出贵宾房沿走道向楼梯口走去。正好被陶玉秀迎住了。她们仨躬着身穿过走道的后门到了灯光暗淡的鸡市上古老的小街上了。迟妈和陶玉秀安排了他俩见面后就速速去到上十字水果摊前了。

肖三儿与小莉狂热而欣喜地紧紧拥抱着,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俩热吻着谁也没顾上说话。小莉的眼泪似泉水般涌流出来。肖三儿用脸为她擦抹着还用滚烫的嘴唇去抚慰着她的嘴唇。好半响小莉才喘过气来柔情蜜语:“好久不见你了,想死我了!”“我也是!”肖三儿也甜蜜地回应着,并双手捧了她那细嫩红润流淌着热泪的脸深情地盯看了看又狂热地吻了起来。

忽然两人都同时忆起了陶玉秀刚才的嘱咐,两人牵了手风一似地穿过猪市坝下了小巷陡石梯来到了上十字水果摊前,冲陶玉秀一笑陪着提了水果的迟妈径直向万寿宫走去,小莉一步三回头望着隐没在街边台阶上的三哥心内有说不出的滋味。肖三儿在暗淡的灯光下挥着手还动着唇仿佛依旧在热吻着她……

“干啥去了?去了这么久啊——!”肥婆埋怨了一句,瞪了小莉和迟妈一眼又惊惧地仰望着因了愤怒而暴跳如雷的丈夫。她看见他脸上的横肉正一仄一仄的跳动,深知他已到了怒不可遏的程度。她十分担心,不知往下要发生啥事情呢?她心里惊问着,已无所措手足。

“怎么就一点也不配合啊——!”他震怒地像是在向全场喊。对面东厢房的刘老爷似乎给吼得也站了起来。

肥婆看一眼抽泣得上身都扯动起来的小莉也感到有些心疼。她放低声音试探着问道:“你那么大声的吼啥吼啊——!你简直吓老娘一跳!——呃!你说你怪不怪?你要人家小莉给你配合!怎么配合?难道要小莉抱着你搂着你吻着你甚至躺进你怀里拔光了伺候你?!真不知‘羞耻’二字!这是在剧院大庭广众之下啊!又不是在你的卧房在你的床上!亏你还是啥鸡儿的军官儿!”

这一阵数落虽然声音不高却还管用,曹团长居然被镇住了,他没在怒吼只在嘴上叽叽咕咕也听不出叽咕了啥。他蓦地又似神经质地飞起一脚将整个茶几儿踢翻了。咣啷一声巨响夹杂着叮叮噹噹的瓷器被砸破的声音,水果和碎片撒了一地。这么一来,引得全场观众都把目光投向了西厢房贵宾室,连戏台上的演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惊得停止了演出。许多人踊到了西厢房贵宾房门口,胆大的还挤进了贵宾房内。

“看,看,看!看个球!”曹团长喷着唾沫星子粗俗地怒骂着,形是骂肥婆实则在骂人众。

又有不少人踊进贵宾房。肖三儿怎么也没能挤到最里面,只在门边踮起足尖心疼地注视着垂头抽泣的小莉。他在心里起誓:无论咋样我都要看护着小莉,绝不让那曹贼欺负了她!

罗子敬、易剑锋和陶玉秀拨开人群走了进来。罗子敬严肃地问道:“发生啥事儿了?”曹团长脸横向一边。肥婆陪着笑脸应道:“为了一点家事,家事。”

“好。”罗子敬顺着杆儿溜:“那家务事就回家去处理吧。”他明知道曹某是借家事发难借机破坏这次演出,他于是佯装不干预家政的神情:“大家都知道,家政是不可以干预的。那么,请团长和太太回家去处理吧。”

“对对对,你处理你家政;我们看我们的戏。互不干挠!”“我们看爱国戏激发爱国热情啊!”“快走吧,别老在这里吵,败我们的兴致了哇!”人众一边叫嚷着一边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曹团长一看人多势众自己无法再发作,就给赵副官递了个眼色头里先走了,赵副官带了两个兵痞子悻悻地跟在他的身后。人众一踊而上尾随在后面发出“嗬——!嗬——!嗬——!”的吼叫声,似在喝彩更似在赶攆着疯狗。

曹某留了两名兵痞在迟妈和小莉身边。陶玉秀向迟妈使了个眼色,迟妈便气乎乎地对他俩吼道:“咋哪?要听我们几个女人说话呀?好意思吗?真不要脸!”那两个男人面上一阵发烧只好远远地躲在一棵大黄桷树下摆自己的龙门阵去了。

陶玉秀向暗处一招手肖三儿便走了过来。迟妈赶紧对肖三儿说:“三儿啊,小莉已怀了你的小孩了。三个来月了啊。她有了反应。迟早也会让曹贼看出来的。你还是早点把她接走安排个僻静的地方让她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吧。这段时间她一直浸泡在泪水里了啊!”

“我暂时只能这样安排了,我已租了一艘小船停靠在朱曹房河边,从中坝尾脚就可以上船了。过两天我来接你们。只要你们方便就行。有事就到罗子敬那字画店送个信就行。”

小莉早就盼望与三哥在一起了,一听这样安排心里别说有多高兴了。她走前一步拉住三哥的手摆起浪来,眼睛深情地注视着三哥,面上泪痕尚未干就又笑成了一朵花儿。

陶玉秀和迟妈经了她的感染一都笑了起来。

那东厢房虽没西厢房那么激烈却也开了锅。大太太气鼓鼓地对丈夫吼道:“你站了这么久,你定了桩啦——?那曹家是自家不想看戏也不想让大家伙看戏啊!这不明摆着吗?!咋个?你也想与他们来个‘铛配铰,铰配铛’吗!一齐起哄!你呀,我看你也是不想看戏!可也不能不让老娘和小三儿她们也看不‘归一’(舒服)呀——!”

她望了望剧场和戏台心里又急又忿:“人众都快坐好了,戏又要接着演了,你还站着干啥呀?卖相?”她接下来在心里骂道;也不看看自己满面横肉,真是“麻疯女儿站立十字口——不怕丑不知羞!”可在嘴里不敢这么骂只挑逗起来;“人家香梅马上就要出场了。好好坐下看吧。你不是喜欢看‘她’那精湛的演技吗?你不是喜欢看‘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吗?你不是喜欢看‘她’那——啊,你不是喜欢他本人的令你痴迷的‘标致’(男色的帅气)吗?喏——,他从上马门又移步而来了呀。不过……我倒觉得你这人真怪!你干啥对他那么着迷?难道你不知道‘她’是个男——人——吗——!”

大太太瞪了她丈夫一眼嗔怪道:“你真是个怪人啊!”

刘老爷被大太太数落了一番直气得瞪圆了眼。但一看戏台确实是那令他着迷的香梅出场了,他绝不能让人分散了自己的精力,更不能让人坏了自己品尝香梅的情趣,于是他只好静静地坐了下来。

贵宾房里静了还不到一分钟,二姨太又发着了。她斜睨了三姨太一眼别有用心地讥讽道:“老爷爱看香梅的旦角儿戏,这说怪也不怪啊。要说呀,有一怪才算怪哩!那就是,有人专看那俊生表现的角色更是专看他本人的俊气!几乎全镇的人都知道那俊生是个独身人,还是个童子身噢!有人呀——唔,可能对他的童子身呀也尝了‘鲜’儿了啊!”

这一句话一出口直羞得三姨太满面发热。好在灯光不强别人难以看出她的脸红来,她于是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二儿噢你真是个害人精!真是‘三天不害人你走路无精神’!眼下你又在挖苦哪个了?”大太太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自顾自地看起戏来了。

“挖苦哪个?”二姨太瞥了三姨太一眼翻着眼珠望着天花板。“哪个屁眼里夹着屎那个心里就明白!”

“我咋个说你才好噢!”大太太气上加气:“你那嘴停不下来就用个大桃子塞上好了!真是的,你不看戏也不让老娘看戏吗?”

二姨太不识趣,依旧重复那一句:“挖苦哪个?哪个屁眼里夹着屎那个心里就明白!”

三姨太依旧没吱声。可夏莲却走到二姨太跟前严厉地说:“你呀你跟别人总是‘驼背子死了扑起埋——顶板货’。你总是顶呀顶的,总有一天你的肉全部烂光了,剩下的骨头散架了,你就没法顶那棺材盖板儿了噢——!”说罢自嘲似地自个先笑了起来。

这一下可把二姨太气坏了,她一晃大红裙摆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夏莲怒骂道:“你给我闭嘴!你一个丫头片子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算了,你不放庇发烧哪惹得别人嘲笑!还是坐下看戏吧。呵——。”大太太语调和缓地劝解道:“那香梅的戏确实演得很好。静下来欣赏吧。”

就这样二姨太不但没有讨到便宜反而被讥讽了一番,心里虽然不甘心却碍着老爷太太的面他们既没为自己说话也就只得偃旗息鼓了。可刘老爷听话听音反倒在心里记下了一桩事儿了,只是他对香梅着迷也没时间去发作。

一谢幕刘老爷即早就跑到后台等着了。当香梅一回到后台他就迎了上去连声赞道:“真漂亮!真漂亮!”在他看来这三个字对他的扮相他的演技他的身段他的品质已包揽无遗了。香梅应酬着却在心底涌起了一阵阵恶心,他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小小一点意思,不成敬意。”刘老爷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悄然将一个红包塞进他的手心里。然后扬起一只手:“改日我请你到我的府上吃饭。再见!”一转身走出了后台。

待他消失在门外了香梅便忿怨地将红包丢在地上。黄老板没敢去捡。罗子敬、易剑锋和陶玉秀走了进来。罗子敬捡了起来将它交到黄老板手上。微笑着说:“干啥不要?不要白不要!拿来给弟兄们制点冬衣吧。”

“戏尖子”易剑锋也走上来拍着黄老板的肩膀认真地说:“说得是。说得是。”

陶玉秀在后台中央旋了一圈冲大家笑笑说:“诸位,今晚感觉咋样呀?一个被赶走一个被瓦解,那代父从军女扮男装抗击外敌的巾国英雄花木兰终于深入了人心!”经她这一引逗全后台便爆发出一阵欢笑声鼓掌声。

顿时那横梁上挂着的煤气灯显得气更足了,光更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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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