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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乱永宁河》第十六章

来源:作者:王孝荣时间:2016-06-12热度:0

第十六章   迂回护送援华物资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六日川滇东路叙永段实现了全段竣工验收,也实现了与隆泸、泸纳段连接。至此整个川滇公路便已全线贯通。经了抽检及试运,于十二月十九日全线正式通车。这是西南三省人民的一件特大喜事儿。尤其是永宁河两岸人民更是欢天喜地,在几个重要站点举行了隆重的剪彩仪式。自当日下午起,货车、马车、人力板车、临时组装的四轮车等纷纷上了公路,呈现出一派繁忙的运输景象。至此,沿途的商贸业更加繁荣,百姓所需的生产与生活物资也日益丰富起来。一些盟国援华的重要物资也通过这条运输线源源不断地送往抗日的各大战区。随着抗日战争的进程,这条运输线承担了更加艰巨的盟国援华物资的运输任务。

这不,这天一清早大洲驿站前就停了三辆卡车和两辆马车。从一辆卡车上走下两个人来。一个身着夹克装头戴一顶鸭舌帽,显然是司机。另一个头戴博士帽,身着灰蓝色长衫,左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小皮箱。条型脸,剑眉下一双机灵的眼睛,身材修长,走起路来两手自然摆动着,看上去是那样的悠闲与洒脱。

那司机走进了一家“冒儿头”饭馆。这位长衫男人走进面馆坐于临街的一张方桌旁便喊了起来:“老板娘!来一碗‘干儿带黄’(酸辣面)!”

站在灶前忙碌着的马大嫂应了一声“好哩——!”那跑堂的“干豇豆儿”急急走过来边擦抹着桌面边打量着那身着灰蓝色长衫的男人:“哟!这位老板,好面善咦!”

“是吗?”那男人不免有些惊异。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警觉地向公路对面的卡车望了望,又收回目光若有所寻地看了看坐于其它几张卓旁的客人。随即他便向那“干豇豆儿”微笑了:“你这店的面好吃,我经常来吃,次数多了,不就面熟了吗?”

“是是是。“那“干豇豆儿”笑应着连连退了过去又开始了跑堂。

就在这时店门外走进三个人来。为首的是身着灰色长衫的罗子敬,左手提了一筒浅褐色的陈醋,“四美同”商标特别引人注目。身后跟着俏丽的陶玉秀和张玉蓉。罗子敬一进门看了看几桌的客人有意无意地举了举手中的陈醋筒随即扬着嗓音叫着:“老板娘!来三碗面——!”眼见马家夫妇正想与自己打招呼便向他们连连摆头,并将那浅褐色陈醋筒往桌面重重地一放:“三碗面,都不——,不要相同。”他特意看了临街那张方桌旁灰蓝色长衫男人的面碗便补充道:“我要一碗‘干儿带黄’(酸辣面)——!”陶玉秀和张玉蓉佯装不经意间看了看那位男人也急忙分别喊道:“我要一碗杂浆面!”“我要一碗三鲜面!”

那马大嫂刚喊了一个“罗”字就急忙机灵地顺着谐音高声回应道:“罗——喏喏喏!一碗酸辣面,一碗杂浆面,一碗三鲜面!”那“干豇豆儿”也边擦抹着桌面边挤眉弄眼地笑着说:“请三位稍等,一会儿就送来。”

那临街一桌的男人把罗子敬这一桌的情景看了个分明。极有心计地盯视了罗子敬几眼便把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桌上那筒陈醋上了。

“请问,那是四美同陈醋吧?”那男人望住罗子敬问。

“正是。——你怎么知道?”罗子敬回望着他回应。

“真是香气扑鼻啊!”那男人淡淡一笑。

“可是尚未开盖啊!想必老兄您情有独钟吧。”罗子敬打趣道。

“那是。这陈醋在酸中醖含着香、醇、甜、爽,它是各类凉拌菜、白切鸡、醋溜土豆丝、鱼香肉丝等多种佳肴的不可或缺的佐料。”那男人兴致勃勃高谈阔论。

“那您一定很喜欢喽?”罗子敬又问。

“那是。我们全家都喜欢!尤其是我!”那男人自鸣得意。

“那——,我把这筒送给您吧。”罗子敬一脸的诚意。

“不用。谢谢。我自己会买。”那男人微微一笑。

“三、五筒都是零售,会很贵的。除非去打批发。”罗子敬显得异常认真。

“正是批发。因我不仅家用,而且我开了一个小小副食店,油、盐、豆、米、酱油与醋我都销售。”那男人认真起来。

“要是你有四美同酱园的人相助,那批发价又会更便宜。”罗子敬朝他眨眨眼。

“若是老弟肯帮忙,当我进第二批货时就给你丰厚的回报。”那男人更加认真了。

“那不行!”罗子敬面呈固执。“得从第一批起。”

“就依你。”那男人微笑了。

“那——,一言为定!”罗子敬叫起真来。

“一言为定。”那男人一脸的诚意。

于是罗子敬撩起长衫掩住了那男人伸过来的手和自己的一只手开始了秘密的讨价还价。

不一会那男人抽回了自己的手,他说:“对不起,我刚开始做生意,不善于如此这般议价,我们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明说吧。老弟意下如何?”

“也好。”罗子敬随即高扬起嗓音叫道:“马老板!借一间屋子给我俩谈谈生意吧。”

那“干豇豆儿”会意随口答道:“行行行!请随我来——!啊,待会儿我将您俩的‘干儿带黄’端进来。——啊,请随我来吧。”他撩起门帘穿过厅堂推开一扁门进了一间四周无窗的十分幽静的小房间。并随手划了根火柴点燃了一盏桐油灯,顿时小屋里撒满了淡黄色的灯光。

待“干豇豆儿”离去后,两人欣喜地紧紧握着手直呼“同志”。

良久,两人红光满面地走了出来。那男人向罗子敬一拱手:“多谢老弟相助!”罗子敬也拱手还礼:“不客气。”那男人微微一笑一旋身向公路对面的卡车走了过去。

罗子敬走近灶台递过面钱并轻轻地向堂内那几桌客人一嘟嘴,马家夫妇正想拒收,却立即会意便满面堆笑收下了。他们三人走出面馆就远远听见公路对面卡车旁传来了争吵声。

只见那司机站在车前怒视着在车上折腾的几个身着褪色的黄军服壮汉吼道:“我人不在,你们为何要搜我的车?”见那几个人不回答便更提高了嗓音:“你们是何人!你们无权搜我的车!”当看见四个身着黄军服的汉子端枪对着他时虽然他已噤声不语了却那股怒气依然难以平息。

那个身着灰蓝色长衫的男人早在一旁静观了许久,见情势不妙急忙站了出来把他掩到了自己的身后,面带笑容:“老总们息怒!”遂转回身归劝道:“兵荒马乱的,查查也好。只要不丢失物资就好——!”说着转过脸望着面馆这边仿佛不经意地扬声高喊道:“好了——!下次我们一定注意啦——!”

当晚大约七时半,罗家小楼上聚集了罗子敬、易剑锋、陶玉秀和张玉蓉四人。楼下字画店半掩着门,罗老伯坐于煤油灯前不经意地翻阅着自己绘制的画册却时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店门。

小楼上淡黄色的煤油灯光撒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易剑锋等三个人神情凝重地看着罗子敬。

罗子敬轻声说着,一脸的严肃与慎重的神情:“根据大家所说的情况,我们应当明白了:我们西南大后方情况有变。尤其我们这个文明古镇,情况愈来愈复杂,也愈来愈不太平了。这川滇东路叙永段,一开始赶修就遭遇了阻扰;通车了,盟国援华物资正源源不断地运送进来,往后势必更引起他人的注意,接蹱而至的是设卡搜查、拦截、抢刼与破坏。而恰恰再过几天就有满载着燃油、军火和棉纱药品与医疗器材的三辆卡车要从大洲驿经过,我们必须护送这三车物资安全到达泸州再安全送往前线。依据大家的意见,我做以下分工……”他向三位招了招手把声音压得特低。

依据拟定的计划,“永宁河爱国抗日救亡联合会”所抽调的大批人员傍晚就迅速隐蔽在朱家湾公路两侧的小山丘旁。晚八点左右三辆亮着车灯的卡车嘎然停了下来,一都熄灭了车灯。

一下踊来了近四十个精壮大汉协助司机与押车的迅速将十桶燃油缷了下来。四人一组在手电光照耀下沿着新开的平坦的路面抬了过去。接着又来了一群人扛的扛抬的抬很快又将一车军火缷走了。末了又来了一群壮汉和妇女将棉纱、药品和医疗器材缷走了。随后,又出现一批人又胡乱给那三辆卡车依次装了些木桶、草袋和竹筐,三辆卡车间隔一、二里地向北开了过去。

三辆卡车分别在大地头公路边和朱漕房缷空了车又依次向北开了过去。

那第一辆卡车在朱漕房前面的弯道上停了下来。一溜抬燃油的队伍在手电光的照耀下来到了公路边,与司机和押车的一道悄没声息地装好了车。那司机向大伙一挥手驾着车向前飞驰过去。

那第二辆卡车在朱漕房与湾滩之间预定的湾道停了下来。陶玉秀手持手电从小路口一阵小跑来到卡车前,悄然招呼着司机把卡车向前开了一小段便停在了小路口。随后她便用手电光向那小丘上晃了晃,一溜或扛或抬的队伍在手电光的照耀下悉悉索索地来到了卡车旁。

陶玉秀急忙跳上车协助司机和押车人一一接过长枪和短枪及弹药箱依次摆放好。随即跳下车默默无声地与司机及押车人握了握手,伴在大伙的身侧高扬起手欣喜地目送着那卡车向前开去。至此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才方始渐渐平静下来。

第三辆卡车正好停于湾滩。那批棉纱、医药与医疗器材正拟再度装车时却遭遇了极大的风险。

领队的张玉蓉正欲从山坡上下来却在淡淡的月光下远远依稀望见南面的湾道上有几个黑影向这边飘来,还隐隐听得“得得得”的马碲声。她立即意识到,对方已然嗅到某种气息正火速追赶过来,她急忙下令“灭手电!”一刹时整个山坡似沉入了灰朦朦的夜海之中。

张玉蓉立即对身旁的一个壮汉低语了几句。只见那壮汉跑回到人群中:不久有十只手电光忽闪忽闪的似簧卷样向坡上舒缓向前,不一会儿便从头至尾逐一熄灭,给人以似一群荧火虫远远飞了过去最后隐没到了灌木丛中的感觉。随即她又带了一个壮汉疾速下了坡过了一道小桥飞身来到那辆卡车前,正与心急如焚的司机和押车人打了个照面。

“张姑娘,很显然装车已来不及了呀!”司机异常焦急。

“那——,怎么办?”在微弱的月华下也能看见那押车人的慌乱神色。

张玉蓉冲他俩淡淡一笑并不出声,只抬头望望天空又扭头扫视了公路两端再把脸转向东面那“哗哗”水响的方向。

“快拿主意呀!”那押车人急切地催促道。

“那这样吧,”张玉蓉神色异常平静:“刘叔留下来清点物资;师傅马上开车缓缓而行。待他们追上来了你才打开强光灯加足马力向前开,把他们引出去老远了,我们这儿才好行动。——您附耳过来,”她机敏地对他低语了几句又大声说道:“快到渠坝驿了你就这样设法缠住他们,以好掩护我们通过安富桥。——啊!没时间解释了,快开车吧!”

话音刚落那三匹马“得得得”地从公路南端直奔过来。那司机倏地跳上车快速启动猛然向前开了过去。张玉蓉、押车人和“二毛儿”一纵身跳到水沟旁悄然隐没于浓密的夹竹桃后面。

那三个黑大汉纵马尾随那辆大卡车紧追不舍。那司机起初佯装什么也没发现悠悠地在前开着车。随后似听到了马嘶声又佯装扭回头发现了他们,遂开了强光灯并加足了马力飞驰而去。只听得几声马鞭脆响那三匹马狂奔起来。车、马已然越过了好几个凸凸凹凹的弯道,远远地隐没在从高高的远山绵延下来的山脊后面去了。

张玉蓉料定那三个黑大汉去得远了即令返回也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疾速走到公路边亲切地对那押车人说:“刘叔,您快随二毛儿下到河边组织物资上船并一一清点,千万不可短缺了一件。”

待那刘叔随二毛儿沿着公路东边的坡地消失在竹丛中时张玉蓉才用手指在嘴里长长地打了一声口哨,先前隐伏于坡侧的运输队又倏然在群星般的手电光照耀下急速来到公路旁。

张玉蓉又机敏地向公路南北两端扫视了几眼,指挥着队员迅速越过公路沿坡地进入了浓郁的竹丛。她断后只身一人站立于公路边再次机敏地扫视了公路两端,没发现异常才一溜烟下了坡地。

张玉蓉站在河岸竹丛中欣慰而又亲切地向众位乡邻交代了几句:“大家这一夜太辛苦了,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但必须注意,只能沿小路回去,临到大洲驿了要分散回家。今夜之事别对他人提起。”

待目送着他们上了山坡一溜手电光转到山背后了她才上了船。与刘叔仔细核对了物资。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转向艄翁:“幺公,今夜要辛苦您了。啊——,当听得公路上有马碲声时您划桨千万不要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噢。”

那幺公微微笑了笑:“那是自然。而且在安富桥那段,两岸竹子少了,行船更要特别小心。再说了,这是顺水行船,方便多了。姪孙女儿呀,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说罢,那幺公娴熟地划着双桨,那木船似飞行于水面的箭轻便敏捷地顺流穿行。只有惯于夜间顺流行船的幺公才能听到那船头发出的轻微的“嗖嗖”声。

不出张玉蓉所料,那卡车尚未到达渠坝驿就被截住了。三个黑大汉骑马横在车头前强迫司机下了车。其中一人盯牢了司机,其余二人手持手电跳上车将车箱翻了个遍。除了一片狼籍的竹篓、藤箱和散乱的稻草外其它什么也没有发现。两个黑大汉恼怒地将车箱踢得咚咚直响。

三个黑大汉立在司机面前怒目圆瞪逼视着他。司机虽然有些镇静可面对三个三大五粗的黑大汉也不免生了几分怯悸,不得不斜依于车头上借以支撑着自己以便冷静应对。

其中一个恼怒中颇有心计的黑大汉问:“你是什么人?为谁运输?”

司机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对方故意垂下眼帘并不回答。

“运什么物资?运到哪?现在这些物资去了什么地方?”那黑大汉一步步进逼。

那司机依然缄默不语。

“说话呀!哑巴啦!”另一个黑大汉猴声猴气地吼叫起来。

那司机倏然怒火万丈双眼喷射出光:“都吼叫啥呀!什么‘什么’哟!让我告诉你好了。我为云南凯理的酒馆拉酒。车箱里的篓呀箱呀与稻草呀都是为了避免酒罈撞破搞包装用的。啊,去哪里,去泸州银沟头曲酒厂提货呀!信不?不信,那就请三位上车一道去看看吧。”

这次轮到三个黑大汉哑口无言了。那司机反而不肯退让,眨眨眼竟然生起了诸多的疑问:“呃——!我倒问问:你们是什么人?为谁办事?为何上公路拦车?是搜查军火呢还是搜查烟土呢?”

那三个黑大汉被问得脸上的横肉颤颤动,在那淡淡的月华下也能分明看见他仨的脸红了起来。

那司机更逼进一步:“如果……”他佯装难于切齿:“如果……就直说吧,如果你们想捞取外快,待我拉酒回来我会给你们一笔。虽然不多,也足够你仨花销的了。”

“……”他们仨相互交换着眼色那气不打一处来。

那司机又加了补充:“想必你们都好酒,要不要我为你们捎带几罈?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随身带的钱不多,仅够提货。三位还是先交预付款吧,至少得预付全额的百分之三十。”

那三个黑大汉更加恼怒,三人碰头不知用什么语言悄悄嘀咕了几句,其中那个恼怒中颇有心计的黑大汉倏然用东北话喝道:“他奶奶的!你少废话!快给我滾蛋——!”

那司机显得十分平静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影,内心却异常紧张,心说:“谢天谢地,真是求之不得!”遂迅速启动卡车缓缓向前开去。

那三个黑大汉翻身上马不即不离地尾随车后。直到安富桥前也未发现任何异常。他们站立于桥头好一会也一筹莫展。

突然其中一位惊叫起来。另外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永宁河快汇入长江的亮闪闪的河面上有一个小小的黑影正缓缓向前移动。他们断定那是运送物资的船,却既来不及追赶,也深知纳溪县城的实力以致不敢越过安富桥向前迈出半步。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