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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乱永宁河》第九章

来源:作者:王孝荣时间:2016-06-09热度:0

第九章    河畔盟誓

游家得以团聚,其乐融融。游母在堂屋里走来走去,漫不经意,倏然径直走进游志贵的卧室像自言自语又像执意对儿子和媳妇说:“这次晓兰能回来,小两口能团聚,全靠人家子敬老弟和玉秀姑娘了,也全靠人家莉莉姑娘的勇为。我们游家要好好报答人家!”游老爹也跟在后面附和:“是呀!是呀!”晓兰真诚地应道:“妈说得对。说得对。我们应该好好报答人家。啊,——鸡汤吃了好,志贵呀,再吃几口!”志贵目光愰惚,听了他们的说话似懂非懂、半迷半醒:“啊,啊,啊……嘿,嘿,嘿……”晓兰对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要好好报答我们的恩人!”志贵也“嗯嗯”连声,看上去他的头也微微点了点。

“志贵好些了吗?”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问;“要报答谁呀?让你们团聚都是应该的呀!”随着这个女人的声音,罗子敬和陶玉秀已双双走了进来。一阵惊喜,游家二老和晓兰急忙让座递茶。接着他们又是好一阵千恩万谢。看见志贵半迷半醒的样子,罗子敬和陶玉秀两人的眼眶都蓄满了泪水。好一阵沉默,罗子敬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县里请一位高明的医生给他好好诊治,保险让他在短期内就恢复常态。”说毕罗子敬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陶玉秀抚慰地握了握晓兰姐的手,并向游家二老挥挥手也一阵小跑跟了出去。

经了游志贵和李晓兰夫妇遭劫难的事件,陶玉秀与罗子敬对人世间的冷暖炎凉有了深入的了解;他俩彼此的感情更深了,也更亲近了。他俩害怕那样的不幸事件在镇上重现,更怕类似的事件在自己身上发生。她开始常做梦,有莫名其妙的梦,更有甜密的梦,也还有令人心惊肉跳的恶梦。她甚至开始梦见他,他总是护着她;他总是对着她微笑;他总是走近她,有时不提防他猛地把自己紧紧地抱在怀里……她常常陶醉了……而罗子敬呢,也一样。他常常梦见她。梦见她诱人的刘海;梦见她会说话的眼睛;梦见她洋溢着甜蜜的酒窝;梦见她那(连他自己也不敢想更不敢说的)那滚烫的唇……有时竟然梦见她就躺到了自己的怀里……那温存、那甜蜜、那几乎说不清道不明的惬意与快感……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变得下流得不尽情理,可他又为自己辩解说那是正常的谊、正常的情、正常的爱,反正自己说不清道不明就是了……

她想上午见他,他也是;她想下午见他,他也是。她上午做完家务就一路小跑来到罗家。他像事先约定好的一样早站定在门口迎接她了。他俩相互注视着微笑片刻,他就抓了她一只手裹着一阵风上了小楼。他一把把她按坐在小凳儿上,接下来,他与她对视着,沉默着,微笑着,陶醉着……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俩进入了二人世界……

她想歌唱,他也是。他俩此时此刻心相连、意相合、情相依,不禁同声唱起了《花好月圆》:“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清清池潭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儿吹,柔情蜜意满人间。柔情蜜意满人间。”

唱完了这首《花好月圆》,彼此仿佛尽情地向对方表达了友情与爱恋,轻缓地舒了口气,神情方才徐徐淡定下来。

接下来她柔情地依偎在他的膀膊上,静静地听他吹洞筲,他与她双双进入了另一个意境。

午饭她被罗伯留住了。她没有推辞,主动坐到了罗子敬一侧,荷花似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让罗伯看了不禁为儿子感到称心如意,委实赞他有眼力有福分!她不经意地静静地吃着饭,她只觉到,这一阵子自己的心里似给注入了满满的蜂蜜。

下午三点左右,他与她向老人说了要去滩滩口看浅滩瀑布,去落阳桥看连理参天大黄桷,去湾头岸边看永宁河晚霞。望着她俩身轻如燕飞向下十字街口的背影,罗宗林微微晃着头意味深长地自语道:“两个好投合的娃儿,简直欢喜得快疯了啊——!”

陶玉秀与罗子敬按原定计划首先来到了滩滩口,沿小巷走进那极宽极浅的河床。那大石滩宽约十丈长约十余丈,坡度不超过15度,滩浅水缓水流也薄,看上去似染房并排摊晒的无以计量的漂白布。偶有石坎阻挡飞起浪花与水沫在斜阳下闪金亮银,水雾层层蒸腾,一弯彩虹从此岸升起跨越河滩沉于彼岸。此情此景让陶玉秀与罗子敬回到了孩童时代。

……六岁的陶玉秀姐妹伴着比自己仅大一两岁的罗子敬与黎志高还有其他的男女孩童到滩滩口踩水嬉戏。那也是在斜阳下彩虹飞升的景致,上十个男女孩童捞起裤脚提着鞋嘻笑着用足去踩那浪花儿,踩那嬉游的小鱼儿,踩那奇形怪状的水底青石……踩着踩着,陶玉秀身子一晃险些跌倒,要不是罗子敬把她扶住她极有可能随着水流滑走了。她惊叫一声踩得更疯狂了。一条二指宽的锂鱼顺流而下触到她的小腿,她惊得蹦跳起来,不料身子一仰,肩背触到了水径,要不是罗子敬一把揽住她的腰,她整个人都会沉入水中。罗子敬一见她湿了肩背急忙抱着她走出河滩,一阵疾跑跑至新桥旁侧的草坪上,迅速给她脱了外衣,将自己的外衣穿到她的身上,又一阵风似地从竹堤内捡了一大抱干竹杆和干笋壳,燃起一堆雄雄的大火为她取暖为她烘烤外衣。她亲昵地怯怯地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他却一边添柴把火拨旺一边盯着她看,面上一阵红又一阵白,几度把突冒出来的怒火又泯灭了下去。他牵着穿了烘干衣服的她越过新桥,走过平行小溪的大石板路,又越过落阳桥绕过连理参天大黄桷和滩滩口,直送到顺河街她家门口。她回过头来恋恋不舍地望着他后退了几步才一转身向里屋走去。他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于里屋后才转身回家……

罗子敬伴着陶玉秀沿着大石滩缓缓走了下去,走进了一大片草坪,举目望着相互攀绕的长长的树枝向前延伸了数丈远,树梢竟抚到了小溪水面。望上去,那硕大的树冠似遮雨蔽阳的足有大半条街的屋宇。那两棵并排的树干出奇的粗壮,以致他俩手拉着手去围绕也仅占其周长的不足五分之一。其拱出地面的盘绕绞结的粗壮的繁多的根系枸成了五六间根屋,小的可以容纳三至四个小孩,大的可以容纳近十个小孩。他俩稍一躬身便进了那最大的一间根屋,倏然听见一群小孩游戏的嘻笑声……

他俩惊异地对视了一会才并肩走出那根屋。他转脸看着她问道:“你刚才听到小孩的声音了吗?”

“是呀!”她道:“许多小孩的声音。非常清脆!非常欢快!”

“有你的声音吧?”他特意问道:“你说说看。”

“你说呢?”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故意不回答。接着她又反问道“有你的声音吗?”

“当然。”他不无欣喜地回答。

“那么,”她盯住他的脸:“我也,当然!”

然后两人面对着面手牵手用跑跳步打着旋儿,还齐声嚷着:“彼此彼此!”“当然当然!”接下来是两人一连串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两人仿佛一都笑累了便静了下来。此刻,他忽然惊奇地提出问题:“那根屋内有多少对男女少儿跪拜过天地?又有多少对长大成人终成眷属?”

“这个?”她不禁一怔给难住了,随即不经意地答道:“没记录,没统计,不知道!”然后就反问道:“那,你呢?”

罗子敬故意机械地模仿她:“这个?没记录,没统计,不知道!”

她卟哧一声笑了,他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

他俩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她停住步没头没脑地说道:“就是这里了!就是这一小片地……”

他不解地看着她:“你说啥呀?”

她没有回答。依旧俯头盯视着足下这一小片地,随即又从这片地沿着人们踩踏出来的那条小路一直向前望过去直望到那落阳桥的方向。她看到了,她确实看到了,

……一群少儿组成了迎亲队伍从这边一直向前行走了过去,一路行走一路嘻笑一路口中念着“嗌哩啦嗪哐,嗌哩啦嗪哐”的鼓乐声。她看到一群少儿的迎亲队伍从面前走了过去,玉芬姐坐在两个男孩双臂搭成的“花轿”上羞怯微笑地看着那胸佩红花儿的新郎黎志高哥哥。前面几个小孩或模拟打铜锣或模拟吹锁喇或扮媒婆或扮小舅爷或扮牵纱的童男童女或扮抬盒送嫁妆的,可算应有尽有无比热闹。只丢下两个小孩跌坐在原地。

那小女孩就是陶玉秀,她登腿伸臂嚎啕大哭。那男孩就是罗子敬,不时艳羡地望着迎亲队伍远去,不时又回头心疼却无奈地看看身边的玉秀妹妹。她越哭越伤心,两只小手还不停交替地擦抹着眼泪,嘴里哭喊着“我要扮新娘”。

“我们不加入他们了,我们回家吧。”他轻声柔情地劝她。

她不肯听,仍旧那样哭喊着:“我不要嘛!我要扮新娘!我要扮新娘!”

“你要扮新娘?”他轻声解释道:“可人家不愿扮你的新郎呀!”

“哪个要他扮新郎啊?”她辩了一句后又依旧那样哭喊:“我不嘛!我要扮新娘!”

“可是,唉——!”他非常无奈。

她突然止住哭声松开手睁开泪眼:“你不可以扮新郎吗?”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问不禁惊呆了:“我?我哪能呢?”

“你扮新郎嘛!你扮新郎嘛!”她又开始这样哭喊了。

他睁大着眼睛噘着嘴:“我扮新郎?我能扮新郎吗?”

“嗯!”她连连点头,却还没止住抽泣。

“那,你就别哭了,呵——”他见她果真不哭了,便一把将她背在背上嗵嗵嗵地一阵疾跑去追赶那已去得远了的迎亲队伍。待追到“花轿”后面时他已浑身冒汗头上也直冒蒸汽了。

她自然没哭了,还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陶玉秀回想起来确实有些羞惭。她偷偷瞄了罗子敬一眼遂面泛红晕垂下了头。

罗子敬转过脸看着她,大致也猜出了几分。他默默地伴着她向前走,不知咋的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

他开始想:儿时她执意要我扮她的新郎,倒是纯情切意,现时我俩竟似伴侣,两情相合。那黄桷树下根屋内跪拜天地的对子,不知多少对有我俩这么幸运?他又一转念:每每看见表妹玉蓉时一种别样的情感油然升起,她的形象她的感情甚至连她那一颦一笑都无不萦绕在自己的心里,任你咋样也挥之不去。他想自己怕是喜欢上她了!然而她家远离古镇不下于20里,只能三、五天才能与她见上一面,惯常一碰面总是未能勇敢面对更未敞开心扉叙谈,哪知别人真正是咋样想的哟?怕就怕自己一厢……

“你在想啥呀!”她一声问便打断了他的遐想。他急忙回答:“没想啥!啥也没想。”

“我们还是快去永宁河畔看晚霞吧!”她微笑着对他说。

“时间还早吗?”他也微笑着问:“你不累吗?”

“不累!走吧!”她认真回答,一付坚定神情。

傍晚时分他与她来到了永宁河边。那一抹红霞漫天红,红霞映红河面,似迎风抖动的红绸。那对岸肥沃的中坝展现壮观的图画,高大的鸡爪竹在风中摇曳着,越过河面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那划破天穹的天车,垂向旋转着欢歌,顶端擦抹着红霞,底端拨动着红浪,那透过天车支架缝隙的一缕缕霞光动感般地投向彼岸远远的树冠;此岸的浓郁的凤尾竹堤向前蜿蜒着攀上了天际;一群群鸟儿从头顶掠过,传来一阵阵悦耳的脆响;一叶轻舟远远飘入红浪,迎面荡了过来,渐近渐大,船在画中人在景中,好不惬意。

陶玉秀一手轻抚在罗子敬的肩上一手在空中挥动着:“那可能是肖三哥,那就是肖三哥,肖——三——哥——!”

罗子敬也轻拦住她的细腰高扬着嗓音:“肖三哥,肖三哥——!”稍停了停便喊道:“肖三哥呃——,你船在画中人在景中,好不惬意呀——!”

“哎——!”远远传来亲切的回应声。“子敬弟——!玉秀妹——!您们要上船吧?”随即低声嘲骂自己,“你这肖三儿怎能叫人家上船呢?简直想打挠人家的好事!”然后高扬着嗓音打趣道:“别,别上船了!——你俩伫立岸边为美景平添了几分情趣啊——。子敬弟呀,你可谓‘人在美景中,美人抱怀中,热血遍身涌,蜜汁灌心中!’老弟,你好舒爽啊——!”

罗子敬不好意思紧搂了一下她的细腰又急忙松开了手,怯怯地注视着她。她起初面上一阵发热低下了头,继而斜睨了他一眼,心田比蜜还甜,随后高昂着头用双掌围成扬声筒:“三哥——!您好坏——!”末了在感激之情的基地上生起了一缕亲切的关爱:“好三哥,您娶了三嫂了吗——?!“

“是啊,三哥——?”罗子敬也来帮腔。

“没有哩!”肖三哥真诚地回应道:“我家穷`,人又生得丑,哪个憨包姑娘会看上我啊——!可不像你俩,‘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地设一双’,般配般配啊——!”猛然间肖三哥一拍额头低声自骂自:“好不知趣!尽打搅别人!”然后高扬着嗓音唱道:“天仙下凡配俊郎,天造地设是一双!啊……啊……啊……——!”他的歌声在红霞满布的天空中回荡……

远处漂来《渔鸥之歌》银铃般的歌声:

   红霞满天,

风卷红浪,

   一对鱼鸥,

   逐浪随波。

   歌唱生活,

   迷醉爱恋,

   魂牵梦绕,

   白头谐老。

                         

   酷爱恬泰,

   期盼永宁,

   抗击外敌,

   致死不渝!

中坝肖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行船、摆渡与打鱼都会吟唱山歌、水调与渔歌。这支《渔鸥之歌》不知是哪位肖姑娘吟唱出来的。它是渔鸥生性的写实,更是他与她的写照。

伫立在岸边的陶玉秀与罗子敬望着渐远渐小的轻舟,聆听着银铃般的《渔鸥之歌》,不禁沉浸于爱情海之中……

他俩直觉到浑身一阵炽热,双双拥得更紧了,热血猛烈地涌动,那无尽的热能与浓烈的蜜意都聚焦于唇片,缓缓地迎向对方……猛然间四片唇片激情而又迅疾地咬合着,咬合着……此时此刻,他与她任由头顶红霞布满天,任由身侧和风尽情吹拂,任由身后河面红浪翻卷,任由脚底草地旋动……彼此忘却了自己忘却了世界,完全沉醉于难以名状的舒爽、快乐与幸福之中。在他俩看来,爱恋的最顶峰就在于此,若下滑到性的交合即繁衍生息的行止也都是平庸与凡俗的。他俩要珍惜致顶峰,宁可舍弃一切也要让时间、空间甚至历史长河一都定格在此刻……时间在悄悄流逝,他与她依旧相拥、相吻着伫立在永宁河岸边……

夜幕降临,街灯燃亮。一对恋人手拉着手沿大雄坝马路返回,越过大石桥、顺河街和文庙,然后小心翼翼地一前一后地攀爬过石壁,再跨过小石桥,登上虚脚楼上的观音阁。买了香、烛,燃香点烛跪拜观音,默默祈祷:“愿观音菩萨保估我俩平安无事,钟爱终生,百头谐老!”末了双双对视着:“我不负你,你不负我!只要一生健在,永不离分!”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