掺水洗手液

林 琼

世间不可思议之事颇多，有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譬如，她对清洁阿姨的关注缘由居然是一瓶掺水洗手液。

她是一个心细于发的人，到新单位工作不久，就赫然发现一件怪事——洗手间的洗手液浓度太低，比家里的明显清很多。起初她并未过多在意，可久而久之，她确信洗手液被掺了水，便莫名地对清洁阿姨增加了些许关注和疑惑，甚至平添了一丝反感：“十来元一瓶的洗手液，而且是单位的物品，还要掺上水给大家用，也太不地道了！”之前，虽然与清洁阿姨交集不多，但同事们都打心眼儿里敬重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每次碰面都主动同她打招呼，嘘寒问暖一番。因为阿姨的勤劳和尽责，大家有目共睹，整洁的楼道、明亮的窗户、干净的洗手间以及楼道里那十余盆葳蕤的花木，都是她辛勤劳动的结晶。可自从发现洗手液的“猫腻”后，她对阿姨的态度发生了360度大转弯，“连半瓶洗手液的便宜都要占的人，有什么值得尊重的？”她心想。

渐渐地，她发现，洗手液掺水的“猫腻”已成为同事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因为大家对清洁阿姨的工作明显不及往昔那般理解和认可，甚至颇有吹毛求疵的味道。如若说大家以前对阿姨的态度犹如亲友般热情，那么现在已然变得如陌生人般寡淡。但清洁阿姨似乎并未发现同事们的异样，照旧将自己负责的楼道和洗手间打扫得干干净净，逢人便咧嘴热情地同其打招呼。

一天晚上下班后，她照例去洗手间洗手。谁知刚到门口，就撞见了“荒唐”的一幕，清洁阿姨正小心翼翼地将洗手液挤出一部分放到另一个瓶子里。那一刻，她神情尴尬，陷入进退两难之地。就在那时，那个亲切而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整瓶装的洗手液太稠了，非常浪费，而且容易让手部肌肤皴裂。我就用干净的空瓶接出一些留着下次再用，只需要往里面掺点水摇匀就可以了，这样既节省又防皴。”阿姨嘴角微微上扬，话语间带有些许成就感。霎时，她表情僵硬，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想到阿姨本是为单位节省、为同事们考虑的善良之举，却招致自己和同事的种种误解和不满，她羞愧不已。

“其他同事依旧不知就里，那善良的阿姨岂不是要继续背黑锅吗？”为了弥补自己“疑心生暗鬼”给阿姨造成的伤害，她决定尽己之力为阿姨正名。此后两天，每逢上下班遇到同事，就连上班期间，她都不顾“禁止串岗”的规定，借故去其他办公室走动，坦然自若地将阿姨为了呵护大家的双手往洗手液里掺水的轶事娓娓道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努力收效明显，因为知晓真相的几位同事都对阿姨流露出深深的钦佩之情。“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多久，阿姨的事迹就会在全单位传开，甚至被人们广为传颂。”她无时无刻不希冀早日洗脱同事们对阿姨的不良印象。可是事与愿违，几天后，单位进行办公楼清理合并，需要精简临时工。清洁阿姨被以年纪偏大为由，“顺理成章”地列为了第一个辞退对象。看着临走那天，阿姨依旧在克己尽责地打扫，一种不可名状的复杂情愫萦绕于她的心间，久久无法消弭。

自此以后，每每看到办公楼和自家水盆上放着的洗手液，就连逛超市时目光不经意间触碰到货架上摆放整齐的洗手液，阿姨躬身拖地的身影都会情不自禁地在她脑海里飘荡。

作者姓名：林 琼  

工作单位：云南省曲靖市委政策研究室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