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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木尔

来源:作者:高学英时间:2016-01-20热度:0

那木尔

文/高学英

  早上医生刚查完房,跑药房的护士又来通知那木尔该交钱了,再不交明天就停药了。
  那木尔却在病房门口出来进去的用蒙语骂着“闹恩巴丝”“闹恩古了各”(汉语的意思就是狗屎、狗崽子的意思)。低头看见地上的塑料脸盆有一半从病床下露出来,抬起腿“当”的一脚踢到了床底,然后“咕咚”一声把自己一百八十来斤的身体砸到了病床上,铁床和地面的亲密接触引起了釉面砖刺耳的尖叫。

住院部的楼是新建的,条件不错,三张床一间,室内还有卫生间。因为是蒙医科,病房里住的也都是蒙古族人,见面亲一半,再加上同病相怜,这几天住下来,已逐渐相互熟悉了,彼此照应着,大家也适应了那木尔的脾气,看她这么闹腾也没有谁表现出多大的反感和抵触,只有那边床上躺着的老爷子睁眼看了看她,眼神里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负责扎针输液的小护士进来,却不敢正眼看她,只用眼角悄悄的瞄,见她那左半张脸因为生气而扭曲,而右半张脸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地耷拉着,那只低垂的眼皮下的眼神犀利得象尖刀一样,仿佛要穿透自己瘦小的身体。小护士实在害怕这身高马大的蒙古族大婶,虽然她不确定那木尔是不是在骂她,但她实在不敢在这里呆下去,匆匆忙忙的给另外两个患者输上液,低着头小跑一样溜出去了。她知道那木尔不喜欢自己,因为那木尔和病友说过自己本来是个蒙古族丫头,而且还在蒙医科工作,汉语说的都跑调却偏不讲蒙古语,故意为难那木尔这样不会说汉语的人,是背叛自己民族,是典型的势利眼,粗门大嗓的说这些明明是故意给小护士听的。其实小护士也只是因为自己汉语不好,顾意强迫自己提高汉语的沟通水平,但她不敢和那木尔解释这些。
  那木尔还在不停地谩骂着,歪曲着半张脸显得异常狰狞。
  过了一会儿,胖乎乎的小护士来了,一脸的喜感,甜甜地叫着阿姨,说今天好象脸好多了呢,不高兴是想家了吧,而且适时地拍了一下马屁:“这么好的阿姨,还有钱,一定会很快治好的,会和以前一样漂亮,别着急。”那木尔听着好象感觉很受用,左脸上的肌肉松弛了很多:“是啊,钱是有,但这快十天了,针灸烤电又输液的,五六千块钱都花进去了,可你们连这么点毛病都治不好。”说完掏出小镜子仔细地端详自己的脸,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额头和眼角有几道深深浅浅的皱纹显示着岁月的痕迹,但镜子里照出来的脸庞依旧白晰,眼睛大而黑亮,只是麻木的右脸不争气地耸拉下来,丑陋而恐怖,她用手捏捏脸蛋上悬坠下来的肉,懊恼的叹着气。“好多了,你看你刚来时说话嘴唇都跑风,现在不是好多了吗,原来一高一低的眼眉现在都快一边齐了。”胖护士一边安慰一边按住她的手腕把针给她扎上,调了调药的滴速转身出去了。
  其实那木尔自己知道不只是在和医生和护士生气,虽然花了很多钱,治疗效果还不太令她满意,但这还不至于让她发这么大火。她也是在生自己的气,这时节家里正在接羔,忙得不可开交,五百多只羊,至少有四百来只今春生产,她却一觉醒来中了风,嘴邪眼歪的,在这节骨眼上进城里来住院了。
  还有更让她生气的是一大早上接了两个电话。先是老伴打来的,说昨天晚上老伴领着二儿子在羊棚里接羔,有一只生头胎的母羊,怎么也不肯理自己刚下的羔仔。其实第一次生产没有带仔经验的母羊,小羊羔吃奶碰它乳头它嫌痒,所以躲得远远的。那木尔知道这是常见的现象,只要按住母羊,让小羊羔吮上几口,奶下来了母羊也就适应了,母子俩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可当二儿子费了很大劲把母羊按住,把小羊羔拉到奶头上,这羊羔就是不张嘴,硬掰开嘴往里塞奶头,小羊就拼命往后挣,放开手时它又饿得咩咩直叫。几个回合下来惹恼了血气方刚的二小子,拎起羊羔就甩向羊棚的门框,小羊羔当时就挺了。羊羔就是老伴的命根子,气极的老伴抬手就抡了儿子一巴掌。老伴脾气好,从来没打过孩子,这一巴掌打得儿子眼泪汪汪的扭头就跑了,一宿没回牧点上,老伴自己一个人忙活了一夜。那木尔气得眼睛冒金星,一头羊羔养大了就千八百块钱呢,这该死的“闹恩些丝”、(狗尿)“败家子”。
  第二个电话是大儿媳妇打来的,天亮时大儿媳妇去婆家给公公和小叔子做饭,发现家门从外面锁着,里面却有动静,打门进来一看,原来是昨天二姨看他家里人都在牧点上忙活就来帮忙看家,觉着困了就在二小子的房间眯了一小觉,谁知道二小子半夜气鼓鼓从牧点回来,屋都没进,从外面锁上门就又走了。北方的冬天寒冷风大,窗户上也要做上保暖,那木尔家就在窗框上又镶上一个整块的玻璃,又敞亮又不透风,这窗户也是肯定打不开了。姨这一宿出不去,一泡尿憋得脸都紫了。
  那木尔气鼓鼓的讲了这一番话,病房里的人却都大笑了起来,说现在这半大小子还不都是这样,没心没肺的。那木尔说可不是,有一次我坐他的摩托车后面,过那么深一个沟也不知道减速,车一颠就把我甩下来了,我当时疼得趴地上气都喘不上来了,可这该死的小子跑出去挺远才发现后面没人了,回头看我的样子还笑呢,我骂他时他还说是吓着了才笑的,你说这有吓着笑的么?就是没心肝的畜生。说到这大伙笑得更厉害,那木尔自己也觉得有意思,歪着嘴笑了起来,发现别人在瞅她,马上用手把不听使唤的右脸挡上了。
  那木尔喜欢别人打听她家的日子,更喜欢隔壁病房住的同村的老吴来串病房,喜欢听老吴给大家讲自己的日子是多么的富裕,铲地、种地这些农活一般老爷们赶不上她那木尔,回家又养猪养鸡啥也不耽误,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两个儿子都是能干孝顺的好小伙儿。每次有人唠起这些,她的脊背马上会挺得溜直,下巴一扬:“还行吧,钱倒是不缺,连养羊带种地一年也就二三十万收入。”
  可是这次住院花了五六千块都没够,还要继续交,除了农村合作医疗报销,自己也得掏不少,这钱花得她不舒坦,有些心疼,再加上因为自己不在家,接羔有损失,更让她坐立不安。
  那木尔一只胳膊输着液,另一只手拨通了老伴的电话“唉,我说,我在这里住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好,你自己还忙成那样,我不想治了,想家了,我出院回家吧?”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你安心的住着吧,别心疼钱,我可不要歪嘴的老婆,你小心我换个年青漂亮的。”“你敢,臭不要脸,腿给你打折喽。”那木尔嗔骂着放下电话,低下头温情羞涩地笑,和右床陪床的小媳妇说起老伴:“他也就吹吧,当初娶我的时候那德性,哼,那穷的,我就是看他不抽烟不喝酒,老实本份才嫁他。他在家就知道干活,一分钱的家也不当”。小媳妇随声附和着:“你可真有福啊,有一个只会挣钱不花钱的老公,看你的样子就很厉害,他一定怕你吧?”。那木尔得意的扭了扭脖子,头抬得很高:“是啊,没出息的男人,我有时发脾气骂他,他马上就会跑没影了。”说完开心的大笑,感觉床都在跟着她颤动。在那木尔看来,酒是她深恶痛绝的东西,她最讨厌喝酒的男人,不喝酒就是好男人的第一个标准,何况老伴又能干又没脾气,所以那木尔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
  那木尔命苦,从记事起父母就喝大酒,家里一贫如洗,所有的收入全部用来解父母的酒瘾,在那木尔十六岁那年的一天,父亲赊来一壶烧酒,足有五斤,她的父母坐在炕桌上就着咸菜喝起来,直喝到壶里的酒所剩无几,父亲喝了一斤多,母亲喝了二斤多,然后母亲叼起旱烟卷要点,划动火柴燃着的同时,母亲的嘴里就“呼”的着起了一团火,五十多度的烧酒,喷出的酒气遇到火苗直接燃着了,在一旁的那木尔情急之下,伸手就捂住了母亲的嘴,火是灭了,但第二天母亲就死了,说是捂住嘴以后火直接烧向了五脏六腹,三十多岁的母亲就这样结束了生命。自此那木尔的父亲更加离不开酒,喝多了就骂那木尔杀死了母亲,那木尔每日在生产队拼命的干活挣工分,养活三个弟弟妹妹,还要无休止的还父亲欠下的酒债。直到二十岁的时候,村里放羊的小伙子找村长提亲,那木尔这高挑白净的姑娘就嫁给了老实厚道、大她几岁的黑瘦男人,男人爱那木尔同情那木尔,发誓要一辈子好好待她。
  “该死的,‘闹恩巴丝’,到死还不是我伺侯他?在炕上赖着三年,天天我给他端屎端尿的,还是顿顿离不开酒,直到死时水米不进了,还用勉强抬起的手指比划着‘一点点’‘给我一点点’,我男人拿酒杯插了吸管送到嘴边,就听见‘嗞嗞’几声,半杯酒吸进去了才咽的气。”那木尔咒骂着他的父亲。小媳妇好奇的问那木尔:“你爸你也骂啊?”“骂,骂他咋地,别说是爸,祖宗八辈我也敢骂,他喝酒时我把桌子都给掀到地上过,他也没脸,还继续喝。”那木尔愤愤的,仿佛那个咽了气的父亲就在眼前,“他们当初也没教育过我,也就别怪我骂他们。”可是小媳妇却分明看见她的眼神里掠过的哀惋和怅惘。
  这时来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进屋就喊那木尔阿妈,那木尔见到他到来也是左脸上笑开了花。小伙子叨咕着要结婚给干妈打电话才知道干妈病了,所以坐车进城来看望。那木尔高兴的敞开她的大嗓门:“阿妈没事,就是丑了点,也是现在条件好了,这点毛病还来住院,要不咱这干活的人,啥好看赖看的,不耽误干活不耽误吃饭就行。”随后就打听小伙子的娘身体咋样,媳妇怎么样,哪个日子结婚的事。小伙子说一切都好,真是感谢阿妈给了他这么好的生活。原来几年前这伙子的父亲生病去世了,留下一堆债给母子两个,半大孩子刚缀学也不会种什么庄稼,经人介绍到那木尔家帮着放了三年羊,那木尔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对待这小伙子,儿子吃啥用啥这小伙子都有一份,后来小伙子妈妈病了,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健壮可以回去顶门立户的种田过日子了,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家,临行时那木尔除了工资以外又给小伙子赶走十头羊,说留着将来娶媳妇用,几年下来十只羊也成了一大群,再加上现在的惠农政策好,农民不用交税反而政策给不少补贴,小伙子勤劳肯干,如今的日子象模象样的,张罗着结婚娶媳妇呢。
  干儿子走后一会儿,那木尔吵着自己饿了,并夸张地说:“这些天馋的,昨天中午我自己出去找了个蒙餐馆,要了一大盘手把肉,喝了一大碗羊杂汤,真香啊,现在这饭店可真贵,可我一点也没心疼钱。”又舔了舔嘴唇,仿佛羊肉的鲜香仍残留在嘴里。可是小媳妇昨天中午出去买饭回来时分明看见那木尔从医院门口的小吃部出来,而且城里的蒙餐馆都集中一条街上,离这医院可是有一段路程,象那木尔这样一个大字不识的人,独自找过去吃一顿好象可能性也不是很大。不过小媳妇没有揭发这些小谎话,她喜欢那木尔兴高彩烈的样子,比骂人的样子可爱多了。
  那木尔吊着药瓶一只手扶着下了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黄油,用小勺掏出一些放在水杯里,小媳妇帮着倒上开水,那木尔感激的看了她一些,拿起来水杯深深的嗅了嗅:“真香,我是一天也离不开黄油的,拌饭吃、冲水喝,怎么都好。”又回头过问另一床上躺着的老爷子:“老阿爸,你这好几天都吃不进去饭,泡点黄油喝吧,有营养呢,对胃肠也有好处。”看老爷子虚弱的摇头,她也跟着摇了摇头,很担忧的叹了口气。
  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进来一个高大帅气的青年,大家的目光随着他移动,猜想着是走错了病房还是来找哪个人的,却见年青人径直走向那木尔坐在了她的床边,那木尔也吃了一惊:“老二,你怎么跑来了?”“妈,我在这陪你吧”“为什么?我这病能吃能走的,不需要别人照顾,你赶紧回去。”“不回去。”儿子在床上还往里蹭了蹭,仿佛让那木尔看见自己坚定的决心。“你说我这出来才这几天,你不在家干活,跑这来干啥,快回去帮你爸放羊去,你爸一个人得累成啥样?”儿子脖子一扭“累成啥样他活该,我才不管他。”那木尔气得一屁股坐了起来“你说啥?你这是人话吗?”“你只知道他累,问没问我累不累?你还是不是我妈?多少天了没黑天没白天的忙活,要累死了也不管,别人家都开始买车了,就你们不让我买,还因为一点事打我”说着,这么大个小伙子眼圈一红,“是不是我亲爹呀,羊羔重要还是我重要,为了个羊羔打我,那让他守着他的羊过日子吧,我再不回去了,最多我上外地打工去。”“你说这不是孩子话吗?抓紧回去”“就不,我就在这陪你”儿子索性放赖挤着那木尔躺了下来。那木尔一下子就火了,呼的下床着了起来“你真不回?”“不回”“那好,你不回我回。”随即伸出右手抓住输液管就把针薅了下来,“你是有能耐了,父母都不当回事了,不指你行了吧?”一边骂一边找鞋穿,“我也不治了,爱咋样咋样吧。”儿子当时吓得站了起来“妈,我不是这意思,我不是不管你们,你别生气。”“去你妈的,你就是成心气死我。”那木尔可不管是什么场合什么地方,嗓音高八度的嚷起来,打开床边的小柜开始收拾东西,儿子伫在那里低着头嘀咕着:“妈你别生气,你血压高,现在还有病。”“不住了,出院,这就办手续。”“妈你别这样,我听你的还不行吗?我回去,最多让他打死算了。”“你这是什么话?他是你仇人吗?他生你养你疼你,打了一下能咋样?这还了不得了,记仇了。”那木尔暴怒之下,左脸抽搐着,很是骇人,病房里鸦雀无声,门口却有人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儿子抓住那木尔的两只胳膊:“妈,你看你,手上针眼都出血了,别生气了,你这样病会严重的,还是找护士重新给你扎上吧,我听你的,我回去还不行吗?”“你真回去?”“回。”那木尔这才坐回床上,儿子立即跑出去叫护士来重新扎针,母子俩个对坐无语。

过了一会儿,那木尔先开了口“儿子,妈知道你委屈,别人家的小伙子都有仨一伙俩一伙的玩的时候,就我儿子却要在牧点和地里两头跑,春播、剪羊毛、铲地、打羊草、秋收、放羊,一年忙到头,妈知道你不容易,但是想要日子过得好一点,不辛苦点能行吗?就说买车,妈不是心疼钱,你说你这一天毛毛愣愣的,骑摩托都摔跤,开车万一出点啥事咋办?这两年好好干,多挣点钱,等你再稳当点,给你哥俩个一人买台好的”看着低头不语的儿子,那木尔的语气和蔼了许多“你爸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了,图个啥,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哥俩攒点家业?这刚开春的时候,晚上多冷,你把你爸一个人扔在那荒山野岭的忙活,你忍心吗?你一直都是个孝顺的孩子,这咋犯这样的糊涂呢?”“妈,其实我没走,我回到家锁上门就在牧点周围转悠了一宿,天亮了我看见嫂子给爸送饭去才离开的。”“我就说嘛,我儿子不会那么狠心。”那木尔咧开嘴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她忙用手划拉了一下:“妈让你哥哥嫂子分家过,是想让他们锻炼一下独立生活的能力,也能让你不再依赖你哥哥,早点顶门立户,也该娶媳妇了。”“妈你看你,又说这没用的。”儿子才想起病房里好几个人,回头扫了一眼,红了脸。“好了,来都来了,我儿子上饭馆吃顿好的抓紧回家。”“不吃了,我得马上回去,让我爸休息休息,我去放羊。”儿子站起来,两只手捏住***脸蛋“好好治你的病吧,美女,家里的事你放心。”那木尔打掉儿子的手,笑骂了一句“滚,没大没小的,都是惯坏了。”又挥挥手示意儿子走。看着儿子走出去,那木尔不好意思的说:“这么大的孩子可难管了,啥事都是带懂不懂,这一阵闹腾的,影响你们休息了。”大家说孩子挺累的还挨了一巴掌,这是孩子委屈了,再大点就能懂得父母的心思了。
  那木尔盯着房顶出神,自己絮叨着:“听说政府要在我们那征地建厂,邻村征地的时候一点也没让老百姓吃亏,补偿挺实惠,要是真建了厂,我也要让儿子进厂挣工资过日子,再不让孩子吃这些辛苦了。”乌兰毛都草原周边是半农半牧区,那木尔家有四千多亩草场,还有几十亩地,老伴主要管理牧场,那木尔负责农业生产,大儿子分家另过后,二儿子就哪头活儿重往哪头跑,对他来讲真是一年到头没有闲的时候,这让那木尔心疼。
  几瓶液体总算全部输完了,那木尔下地从床下拽出一个帆布旅行包,草绿色已经褪得深浅不一,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拉开拉锁,那木尔拿出了一套童装,她小心的铺在床上,用手掌轻轻的摸搜着,“你看,我给孙女买的,这小衣服一百块呢,真贵啊,不过真好看,我孙女穿了一定非常漂亮,昨天来电话还说想奶奶了,要奶奶快点回家,她妈说想得都感冒了呢!一会儿上街再给买一双小皮鞋,打扮起来一定象公主一样,再给老伴买个高级皮夹克,给儿子买双名牌旅游鞋,什么‘克’的”。然后咯咯的笑,声音充满了甜蜜和幸福。
  忽然那木尔变得有些忸怩,咳了咳嗓子压低了声音对小媳妇说:“我想麻烦你点事呢,他们说城北那边大学附近有个诊所,有个姓谢的大夫治我这种病很拿手,而且还便宜,你能不能帮我把地址写到纸上?因为我不识字,也不会用汉语说,你写好我拿给出租车司机看,就找到了。”随后又问:“听说有环路车也到那,我得从哪上车?从哪下车?环路车才一块,实在找不到环路车我再打出租车”。
  那木尔穿好外衣,拿着小媳妇给写的纸条,转身从推门病房走了出去,双脚踏得楼板“咚”“咚”的响。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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